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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1年7月8日
地点:北京大学经济学院101会议室

 《中国经济时报总编》张剑荆

   张剑荆:食品安全与媒体监督

 

  现在食品安全问题是非常牵动人心的问题,而我们餐桌的安全确实是不怎么让人放心。每天吃饭尤其是在外面吃饭,可以说都是抱着牺牲精神的态度去。所以,讨论这个问题非常有必要。

  从媒体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现在每次公共安全事件基本上都是通过媒体报道出来的,可以说每次食品安全问题事实上都是媒体事件,每次食品安全危机事实上都是企业、政府所面临的一次公关危机。所以研究媒体的传播过程对食品安全问题的解决还是很有必要的。从传播的过程来看,每次食品安全事件里主要包含了八个主体:企业、公关公司、媒体、地方政府、食品安全监管部门、媒体监管部门、公众、司法主体。这其中企业是食品安全事件的核心主题,企业和公关公司的立场一般都是非常一致的,公司一般都要通过公关公司来摆平事件。

  这些主体在每次食品安全传播事件中的作用是不一样的。从传播过程来看,达到危机的程度,就意味着要形成很多媒体的曝光。传播学上有一个模型叫瀑布模型,就是开始是小气泡,然后不断发展,最后形成瀑布效应,即像瀑布一样浇下来。但大多数事件的传播过程都是从小的气泡,即从小水泡一点点积累,然后到高峰,再爆发的传播过程。

  从上述八个主体来看,由小气泡发展成瀑布是非常困难的,一般的传播过程都是在小气泡过程中就被扼杀掉。我们看到食品安全危机都是极少数的危机,大多数公众事件并没有成为危机事件,主要是通过公关公司、地方政府、监管部门被摆平了。每天都要发生大量的食品安全事件,只是没有进入媒体之中来,进而形成瀑布效应,从星星之火变成到燎原之势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大多数小的事件都熄灭了,并未形成瀑布。

  从传播过程来看,食品安全事件很显然是多种主体互动的过程,更确切的来说是政治经济学互动的过程,从媒体或学术角度来描述都不是很充分,因为不同主体实际上有不同的表现。

  首先是企业,企业是发生的一个主体,一遇到食品安全事故首先想到的就是进行“搞定”,企业的思维方式即认为食品安全事故是一个新闻事故,所以就要动用公关公司和其他很多手段来搞定。然后才是媒体,媒体的广泛介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尤其在小气泡发展为瀑布的时候,会有大量媒体记者卷入,一开始是强势媒体曝光,然后是其他媒体大量跟进,最终形成了瀑布效应。当事件形成了瀑布效应,公众情绪被点燃和激发出来,甚至出现恐慌。最后事件的其他主体相继进入,如监管部门、地方政府、司法系统等。

  不同阶段有不同的行为方式,这个过程中媒体是一个核心。从企业的角度讲,它认为整个事件都是因为失控造成的,就是对媒体关系失控造成的,所以在遇到危机事件时企业第一选择就是重建和媒体的关系,即通过动用地方政府、公关公司甚至是司法系统来让报纸不再刊登,让网络不再宣传,让整个事件从媒体上淡化。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媒体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问题。这种情况下,从瀑布阶段到平息阶段,我们认为时间是很短的,大概一周,就会很快平息,大家就遗忘了。比如双汇存在质量问题平息之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再等着别的食品安全事件出现。

  这其中的过程是非常值得研究的。首先要关注的一个问题就是企业的行为,一个企业要想单独平息一件处于瀑布阶段的危机时间是很困难的,必须要借助其它的力量。一般情况下,它依靠的第一个就是地方政府,中国很多事首先要借助政府的力量才能解决。

  这要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食品安全事件如此多,如此频繁地发生,当然可以从不同角度看,看法是不一样的。有人认为是道德问题,有人认为是对企业惩罚的成本太低,有人认为是司法力量不够。从传播角度讲,危机事件中媒体的传播过程最后没有转变为公共过程和公众参与过程,往往媒体形成传播高峰之后下文没有了。严格地讲,这种重大危机事件媒体起到的作用应该有一波后续跟进,比如政策如何对企业进行惩罚,新的政策怎么制定,公众怎么参与这个过程,起什么作用。但往往媒体形成瀑布效应之后逐渐弱化,没有形成公众政策的改进,也没有形成公众参与,也就是说继续传播被完全阻断了和遏制住了,媒体没有报道了,大家就觉得这个事情解决了,没事儿了。是不是正在解决,是不是有所改变,媒体是不是参与进去了呢?大家逐渐不讨论这个问题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为什么在中国传播过程会出现中断的现象呢?我想这要从中国目前的体制来考虑,从传播结构来寻找。传播过程被阻断与目前体制条件是非常相关的,完全连在一块儿的。在目前中国体制架构里有两大核心因素,一是要发展经济,二是维稳。在这个情况下形成了以企业和政府为核心的权力机构,也可以说“联盟”。这个联盟有一个共同的意识形态就是发展经济和维稳,在以这个为中轴的结构核里形成了主导的权力体系,在所有的安全事件中我们都能看到这个影子。

  那么它们采取的措施就是把其它的主体,比如公众、媒体、司法等要瓦解掉,逐渐肢解掉,避免形成新的联合形成。如果司法力量、媒体力量和公众力量联合起来,不依不饶的话,这个事件就永远得不到解决,这个企业肯定垮台。如果这个事件持续半年之久这个企业肯定就完了,所以主导力量一定要避免持续扮演这样的角色,那对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都是非常不利的。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想办法把这个力量弄成碎片,吸纳进来,从而使得深入的介入变成不可能。媒体报道了一轮之后就熄火了,企业也就支付了花在公关和媒体上的费用,然后就没事儿了。通过这个危机反而“增强了同志的情谊”,通过这个事情大家发展成为“哥们儿”,发展成广告客户等情况,所以,中国的食品安全事件很难被当成真正的危机事件处理。

  很多时候危机事件的爆发不在于监管部门的力量太弱或是地方政府监管不力造成的。当然,地方政府能够负起责任并且监管到位也是解决问题很重要的方面。然而从以上传播过程来看,安全事件的过程被阻断,公众参与不够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如果媒体的传播不会被阻断,而继续进行,盯住不放,公众能够参与进来,我想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不断发生的情况。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我想还是要使上述的八个主体能相互独立,企业要归企业,政府要归政府,媒体要归媒体,司法要归司法,这样才能够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