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经济学遇到心理学
编译/东方红 精译求精
本文受访者为丹尼尔·卡尼曼,系普林斯顿大学教授,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他也是美国科学院和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国际数量经济学会会员、实验心理学家学会会员。
Q1你作为心理学家获得了2002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这是史无前例的,这是不是说明了,在经济学和投资中,数据,报表,各种看不懂的公式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脑子里想什么,重要的是我们都在自欺欺人?
A1我们当时隔壁那座楼是经济学家,纯属偶然得知,从学术的角度讲,我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比如我们(心理学)相信人是不够理性的,而人不是自私的,而且人(的品位等)会变。1979年,又是偶然的机会把我们的观点发表在了Econometric上,我们没想过去影响经济学家。这些观点被Richard Thaler关注,他在八十年代成为美国Economics Association的主席,他有一个专栏关注那些看上去很另类的经济学理论,阅读群很广,所以他对行为经济学起到的作用其实很大。总之,二十年后我就能得奖,这对一种理论来讲,太快了。
Q2你遇到的投资机构中,哪些在流程或者统计思维方面做得比较出色?
A2金融行业好的想法很多,但越是好东西越是自家的,所以外人很难得知。我见过一些风险投资公司,他们能够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偏见,哪些激励导致了偏见,以及他们通过相应的流程优化最终结果。换言之,这需要很冷静地看待我们的工作(思考)方式,哪些是我们最容易犯的错误,以及如何才能避免。如果在机构内部执行这样的流程,意味着以这样“冷静”的标准对投资决策进行评估,风险很大,需要管理层有足够的自信。我也听说过索罗斯声称自己有个理论,这事还挺有意思的。他儿子也说过,他们卖出的时候都是因为自己背疼。通过与他本人的接触,我觉得他有一种技能,跟别人不在同一个层面,如果说大多数人在市场层面操作,他构建了一种框架,可以让他更好地理解发生的事情。巴菲特的话,他买的不是股票,他买的是公司,而且是他很了解的公司。而且他还有一个别人都不具备的优势,他一买,股票就涨。
Q3我们怎样才可以鼓励大家长线投资,特别是对客户?
A3我觉得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是经常讨论后悔的投资决策,这样才可以让投资者自己意识到,“如果这个想法不成功,我会经历怎样的痛苦。”要让客户自己“接种”这样的“疫苗”,让他了解自己如何看待投资失败。有些人天生会更保守些。我和我的投资顾问关系很奇妙,之前的一个我跟她说,我并不想变得更加富有,只要维持现在的水平就可以。早年在以色列的生活经历对我影响很深,那是通胀30-40%的年代。我的原则是只给我的投资顾问大概的指示,越具体,越容易犯错。我觉得每个季度看下自己的资产状况都过于频繁。
Q4我们该如何在机构内部鼓励大家改变自己的想法?Ciadini在《影响力》一书中说过,一旦一个想法被公之于众,很难再被改变。我之前看过乔布斯的采访,他说自己不在乎对或者错,只在乎成功。只要得知了新的信息,无论之前看上去再怎么强硬,甚至歇斯底里地坚持,也可以五分钟不到就改变自己的观点,再错就再改。
A4我个人碰巧是个极端的例子,我就经常改变自己的观点。在合作过程中,我会跟别人讲,你看,我对自己(的想法)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不是针对你,这只是一个做事的过程。我现在做咨询行业,我们跟客户说,你们应该这样做,但是两天后,我发现之前的解决方案有瑕疵,我会跟他们说,你应该那样做,这对他们也挺挑战的。需要信任。因为做事情不是说我发现一个问题解决掉就完了,而是解决完一个,就会发现另一个,所有的改进都是渐进的过程。
Q5你提出了潜意识层面的直觉判断系统(system 1)与意识层面的逻辑思考系统(system 2),哪些情况运用第一种更有效,哪些情况适合第二种?
A5我觉得在金融这个行业,应该鼓励第二种系统,因为你们周围的环境不是完全无序,而通过数据你可以在众多噪音中找到相对微弱的信号。有件事你们可能不做,但是这样的技能是可以后天获得的,我指的是高频交易,交易得多了,就像开车开得多了,自然可以有种“感觉”,我不相信这种感觉是事关市场走向的感觉,而是你会产生幻觉你有这种感觉。这个时候,你应该问自己“哪些证据证明我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有些行业,比如医生,可以靠直觉,但不意味着他可以相信自己所有的直觉。总之,你应该知道自己哪些时候靠的是技能,哪些是靠猜。当然这些在实际操作中,很难。